第152节(3 / 3)
周老先生短短几个月的言传身教,已与当日那个不谙世事、只知博功名的单纯少年有了天壤之别。对师父的侍奉,周到备至也不亚于亲父。哭过之后,他怔怔的不说话,有些无所适从的样子。
但他在军中服役,周侗又并非他亲生长辈,无暇因此分身太久,忍回眼泪,朝武潘两人快速道别:“恩师这里的善后事宜,还要有劳你们照顾。小弟拜谢。”
武松的行程只得又延后一日。做完所有,他在金明池畔找个地方静静待着。潘小园知道他是内敛的性子,一路上不说话,连举止动作都嫌僵硬,心里定然是悲恸无已。
于是陪着他,向邻近租马的铺子里讨两张席子、一壶热酒,哄他坐下喝了。身旁伴着他坐了好久,想起来问:“老先生的死讯,江湖上会传开么?”
武松答得很快:“江湖上没有瞒得住的事。但老先生的墓,只有咱们和岳飞知晓。等回了梁山,我会把讯息通知卢俊义,看他有没有来祭拜的意思。若有,再与他告知。”
她默默点头,一切任他安排。
一天漫长得难捱,但见武松,日头移位,都不见挪动一下。最后是天将落幕,周围空气慢慢冷起来,他才慢慢起身,叹口气:“回去吧。我明日一定要动身了。”
而且多半得晓行夜宿,格外加紧赶路,才说得过去。
潘小园知道这下是真没理由再留他了,温柔倚在他肩膀,说:“嗯,那我回去安排一下,给你摆个小酒席。”
元月十七,酒店重新开业,潘小园眼看着一切井然有序,自己给自己放半天假,直送武松到城外。
店里的大伙纷纷给他饯行。但武松让大家不必远送。都知道这话里的第二层意思,于是大家很贴心地只送他到了仙桥坊门口,各道珍重。
只有潘小园,带着扈三娘当做女保镖,继续送了出去。她本来连扈三娘都不想叫,大清早的虐狗,毕竟不太厚道。
但她更不想一个人回城的路上遇见高衙内之流。好在扈三娘眼下对她言听计从,也明白她的心思,笑一笑,女侠似的宣称:“我送你去。这几日都没出城,闷得慌。”
把武松晾一边。倒像是跟武松争这个护花使者的头衔了。出了城门,扈三娘才懒得看他俩腻歪,自己在汴河沿岸看风景、想心事。
因着周老先生的事,两个人都自觉地不造次,规规矩矩地话别。武松基本上没有大件行李,也就用不着雇车顾驴子,迈开双腿,自力更生。
潘小园头天晚上逛夜市,挑了两双结实耐穿的鞋子,给武松塞包裹里。点心铺里打好三四天的干粮,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也塞包裹里。第二天清晨,经过汴河大街的时候,早市正渐次开。她忽然看见小摊上卖的干乳酪、干果脯,大手大脚的也买了一堆,这时候再给武松塞包袱里。那包袱已经快系不上了。
武松又是无奈,又是好笑,悄悄捏一把她的手:“我身上有钱,路上不会亏待着自己。”
她表示不同意:“你也不能光吃肉和干粮,乳酪果蔬,也都得记着吃些。”
上回她见到岳飞消瘦,着实心疼了好一阵子。从那以后,也开始对自己和旁人的膳食均衡问题格外留心。这一留心,发现不少以前忽视的问题来。
譬如武松眼下年轻力壮,就算天天大鱼大肉加酗酒,也能让他的身体给消耗掉。但人贵有自知之明,长久这样下去毕竟不是养生之道。潘小园打算找个机会给他描述一下,倘若再继续这样继续任性,多年以后,他那三高中风偏瘫脑梗外加动脉硬化的悲惨晚年。
见他还不以为然,袖子底下抓住他手,不轻不重的一掐,低声警告:“你听我的。你不想胖成鲁大师那样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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