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洵面色一滞:“边关?何事!”
“军中事老奴不敢擅问!此刻霍老将军已在殿外,还请陛下准允老奴开门,请老将军进殿!”。
“驾——驾——”
“快!快让开!”
一众影卫快马长鞭,于两侧开道,沿途的路人仓惶避让,还未及站稳,便有一驾马车飞驰而过。
屠苏焦急地扬鞭,不断把马车赶得更快,想起方才宫门打开的刹那,不禁被风吹红了眼眶。
车厢内弥漫着浓重的血腥,青鸾支撑着宁晏礼的上身,鬓发渐渐滴下汗水。
随着周身不断升高的温度,宁晏礼的意识愈发模糊,浑然不知他已将整个身体的重量压在了青鸾身上。
青鸾勉力撑着,不敢擅动,视线随着宁晏礼后颈的鞭伤垂落,整片背上几乎没有一处完好,从颈到腰,伤口与七零八碎的衣料黏腻在一起,已分不出哪里是血,哪里是皮。
她心下沉了沉,身不觉又将腰背拔高了些,好让他上身全然倚在自己怀里,不会因弓背而扯动伤口。
“女史!”
风不断掀起车帘,童让从宁府的方向策马而来,待至近前,他勒紧僵绳调转马头,马蹄扬起间,对青鸾急声禀道:“霍大人已在府中候着了!”
“好!”青鸾回手探了探宁晏礼的鼻息,“大人呼吸还算平稳,只是伤处太多,身上热得厉害!”
童让策马追在车厢旁,从怀中取出一瓷瓶,喊道:“这是护心丹,霍大人嘱咐,在路上一定要先喂大人服下,方能快些恢复意识!”
说着,便将瓷瓶循掀起的窗幔丢了进去。
青鸾腾出一只手抓住瓷瓶,两指拔出木塞,倒出一颗在手心。
“大人?”
她侧头唤了一声,没有应答。
“大人?”
青鸾稍稍调整姿势,让宁晏礼侧身倚在怀中,动作小心翼翼,生怕触碰到他背后的伤口。
宁晏礼深锁着眉,闭着双眼,鸦羽般的睫不时颤抖,仍未应声。
青鸾想了想,把丹药沿着他干涸的薄唇,直接塞了进去。
然而此时宁晏礼似乎已毫无意识,丹药含在口中,任青鸾如何仰起他的下颌,都做不出吞咽的动作。
“女史!护心丹大人可服下了?”
车厢外急促的马蹄声中,再度传来童让的声音。
“……”
青鸾垂眼看着宁晏礼,目光落在他唇间,犹豫片刻,突然伸手拽住窗幔,低下了头。
汗水沿着后颈滑进背脊,沁入罗裙。
大约是事由紧急,青鸾心跳略有些紊乱,待感觉到宁晏礼喉咙咽了一下,她顿了顿,猛地抬起头来。
明明是情急之下为了救人,但却莫名生出一种偷了东西的鬼祟。
青鸾深吸了口气,松开抓着窗幔的手,风顿时灌进车厢,扬起的窗幔外,童让伏身在马上,弯腰又问:“那药大人可服下了?”
青鸾下意识错开视线,“已服下了。”
“那就好,”童让放心地叹了口气,说道:“霍大人还说怕大人吞不下去,届时就得想别的法子了!”
大约是宁晏礼身上太烫,青鸾只觉脸颊都跟着发热起来。直到捱回了宁府,众人谨慎地将宁晏礼挪进了寝殿,她才稍得喘息。
屠苏童让架着把宁晏礼缓缓趴放在榻上。
霍长玉的药匣早已摆好,待初步看了伤势,他嘱咐鸦青带人又出去卖上几味药材,而后拿起一把剪刀,在火上反复烧了几个来回。
“别愣着了。”霍长玉握着剪刀,迅速道:“得先把黏在伤口上的衣裳挑开,你们谁来帮我一把?”
看着那一片血肉模糊的背脊,殿内的影卫们沉寂了一霎。
这伤若是在他们自己身上的倒好,但伤在自家大人身上,他们不忍心,也下不去这个手。
站在门槛外的青鸾闻声想了想,少顷,迈入殿中,穿过众人,“我来。”
霍长玉转头看向她,眼中划过一丝惊讶,但很快,那抹惊讶便消失不见。
她给宁晏礼包扎的手法他是见过的,确是堪用。
“你挑我剪。”他卷起衣袖,一边撩摆跪在榻边的软垫上,一边指挥道:“像这几处,下手要轻,但也不能太过犹豫。”
青鸾咽了咽嗓子。
应声时不知怎的头脑一热,眼下到了跟前,血腥弥漫,她心底也有些打怵。
伤口与衣料纠缠得比方才在马车上时更深,有几处黏连的边缘甚至已经风干,这若下手挑开,怕是会当场扯下皮肉。
霍长玉似乎察觉她的迟疑,掀起眼皮,皱眉道:“怎么?不敢?”
“……”
青鸾沉了口气,试着让自己回忆前世宁晏礼几次下的杀手。
那些刀剑羽箭的伤,也差点断送她的性命,如此想来,眼前也没什么下不去手的。
“有何不敢?”想到此处,青鸾果断挽起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