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节(2 / 3)
当年熟悉之感却已经荡然无存。
“如今这样可真好,我真是喜欢看你如今这副模样。你们这些所谓的良善之人,不过是踩着我们这些人的人生在苟延残喘,你以为,你真的很高贵吗?你眼睛干净得太久了纪姜!”
她陡然提高声音,混着一声闷雷劈入她的耳中。
“你没有看过宋意然是如何在军营里挣扎的吧,你也没有看过,我为了你这位公主的过错,挨过多少的痛责,你也没有看见,陈锦莲是怎么惨死在宋简面前,更看不见,宋府那些女人!她们是怎么一夜一夜地熬着,熬红了眼睛,熬枯头发!”
大雨滂沱。
除此之外,一切都像从前那绵长的夏日午后,她举着书,替她挡着骄阳,挑出女则,女戒中的大公案来,轻声与纪姜行辩。纪姜很少的辨得过她,面前的她广博浩瀚,总是和那些无暇的阳光,融为一体。
此时,她也几乎融入这场阴暗的雨里。阴阳一体。人至善也是恶极。
她有一句话是对的。有人活,就一定有人死,有人登高,就一定有人坠落。但这仍然是诡辩。
“你说的每一样,我都问心有愧。但我这样的人,活着便有亏欠,死了偿不干净。我无畏世上有人恨我,也无畏因果轮回给我报应,我不是你,你教给我的每一样东西,我都信,我走的每一步路,我都无悔。”
陆以芳听到了她最忍受不了的两个字——无悔。
这世上有几个人敢说这样的话,一生活得鲜血淋淋,被折磨得体无完肤,颠沛流离,失去子嗣父母亲人,几乎被揉成了水上浮絮,却还能在人前,坦道:“无悔”二字。
她是女圣人。她都撕裂了自己,凭什么纪姜还是完整如新瓷。
“无悔是吗?”
她逼近了她的脸庞。“我不信,你这一生没有后悔的事情。纪姜,跟不跟我赌,我赌你,今夜姜悔恨至心碎万片……”
说着,她抬起手来,指向黄洞庭怀中的那个孩子:“纪姜,这个孩子,不是窦氏的弟弟吧。”
七娘忙道:“黄公公,您快带孩子走!”
陆以芳摇了摇手:“走吧,我一个人在这个地方,我还能拦得下你们吗,走,黄洞庭,尽管带他走,走得越远,你们殿下的心碎得越彻底。”
“你什么意思?”
陆以芳将额前的湿发挽向耳后。
树枝的阴影鬼魅一样地在她脸上舞动。
“宋意然去了你的府上,是不是求了你,让你救她的孩子。”
纪姜的心脏又是猛的一阵绞痛。七娘忙上前撑住她的身子,“殿下……”
纪姜忍痛抬起头。
“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陆以芳仍将伞移近她,由着自己身子全部曝露在雨水中。
“没什么意思,你很聪明,也很善良,你救了宋家的孩子,但是纪姜,你要记着,你的孩子,是你亲手杀掉的。”
“什么……什么……”
疼痛几乎钻入脑中。她忍不住屈膝蹲了下去。以手撑地才勉强得以不倒。
陆以芳撑着伞蹲下身来:“纪姜,你是不是从来不知道宋简把你们那个死在陆庄大火中的孩子安葬到什么地方去了。”
说着,她掰起她的下巴:“我告诉你,因为那个孩子从来就没有死,宋简连他的尸首都寻不到,能拿什么下葬。”
“你带走了他……”
“你带走了他吗!他在什么地方!”
她抓捏住陆以芳的袖口,陆以芳被她扯得一个趔趄,两个人一道扑跌下去。伞滚到一旁,失去唯一的遮蔽,两个人曝露于雨中,一瞬之间就被淋了个湿透。
陆以芳全然不在乎。
她盘膝,用了一个极荒唐的姿势在纪姜面前坐直了身子。
“你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吗?纪姜,我告诉你,他一直都在你身边。”
说着,她低头,似乎有些悲悯地望向匍匐在地上的女人。
“你现在一定很心疼吧。梁有善说,你是个柔韧至极的人,放眼整个大齐,恐怕连宋简都不见得毁得了你,能毁掉你的也许只有你自己。你不是说,你从来不曾后悔吗?”
她弯下腰,伸手将那柔软的身子撑起来。
“你的孩子,就是窦氏的弟弟,我们不薄了,纪姜,我们让他在你和宋简身边,陪伴你们享了那么久的天伦之乐。现在,因该已经成了一滩血肉糊糊了。”
燃烧
五雷轰顶之大恫。
磅礴大雨不肯给她一丝怜惜。
陆以芳凝向纪姜的眼睛:“你是聪明, 你以为换出了宋意然的孩子, 李旭林那些人就不敢伤窦氏的弟弟是吧。你以为,凭你一个人, 就可以事事周全,不见血光是吧。公主殿下,在这个世上行阳谋的人, 死的死, 伤的伤,宋家父子如此,顾家父子也如此, 你也注定一样!想见你的儿子,地狱里见去吧。”
女人同女人执刀剥心,与男人之间的皮肉相割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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