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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节(4 /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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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骨上,回首对徽儿柔道:“好孩子,帮姑姑把车上的铜镜拿过来,好不好?”徽儿答应着,飞快跑去了。

达及保似是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哽咽道:“我明白了!难怪那时候将军总是按着胸口,我还以为他有心痛病,原来……”仆散宁微笑道:“是么?”低头凝望那副森森骸骨,无限温柔,轻轻系回层层衣甲。

这时徽儿飞奔回来,喘吁吁地将手中铜镜交给她,仆散宁柔声道:“好孩子,你纨姑姑和李姑父都是从小父母双亡,将心比心,定会善待你的,只是你需得放宽心胸,不要多思。”徽儿愣了愣,抱住她大哭:“不!不!姑姑不要!”

仆散宁又侧首转视流风,微笑道:“宋翁翁给了我许多首饰,都在车里,你自己去拿,其中柳娘子那支珠钗不是凡品,你可去往临安,换个好价钱。”流风哭得瘫倒在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达及保想去扶她,又犹豫着缩回了手。

仆散宁看在眼中,点头道:“郎君忠义双全,若不想回忠孝军中,那么去投我表哥,或者就此归隐山林,都是极好的。”达及保决然道:“将军叫我保护夫人,夫人去哪里,我便去哪里。”仆散宁摇头笑道:“我今后和他长长久久地在一处,哪里还用旁人保护?郎君既叫我夫人,恕我觍颜嘱咐一句,请帮我送流风姐姐离开中州。”达及保双目发红,忍泪点了点头。

仆散宁欣然微笑,双手捧起铜镜,看着镜中那张枯瘦惨白的面孔,喟然道:“当真是‘纵使相逢应不识’了……”说着,一手缓缓理过云鬟,将铜镜紧贴在心口,慢慢俯下身子伏在那骸骨上,无限娇柔,无限憧憬,低低道:“良佐,我随你回丰州去,好不好?咱们去吃酥酪、爬白塔,再到城外草原上看鸿雁成行……我还要给你生几个儿女,冬日雨雪,咱们在家围炉煮酒,赌书泼茶;等开了春,你带着儿子们出城骑马打猎,我就和女儿们……放牛牧羊……”

她语声越来越低,低得渐渐听不见了,三人不敢打断,流泪守在一旁。过了许久,流风见她一动不动地伏在完颜彝遗骸上,心中隐隐感到有异,上前去拉她的手,轻声唤:“姑娘……”谁知一触之下,顿觉冰凉,登时大哭道:“姑娘!姑娘!”达及保知道不好,连忙将仆散宁抱起,这才发现她胸前一片血迹,心口正中插着一支簪子,那簪尾深入肌体,只露出小小一截簪头在外,想是她怕三人阻拦,在对镜理鬟时悄悄拔下簪子藏在手中,又用铜镜遮掩,回手将发簪对直刺入心脏,待到流风发觉,早已气绝多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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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娘眼中泪水滚滚而下,双手掩面,浑身发抖,再也说不下去;元好问老泪纵横,不住顿足长叹;回雪哭得直抽气。驿丞看看女儿,又看看贵客,最终走到九娘身边,轻轻道:“好了,好了,都过去了。”九娘极力忍住哭泣,抽噎着自嘲道:“本以为是半截入土的人了,谁知回忆起旧事来,还是这么没出息。”驿丞叹道:“难怪你从前总不肯说。雪儿,今日过后,不要再提起了,免得你娘再伤心。”

回雪点点头,泪眼婆娑地问母亲:“那后来呢?”九娘拭泪道:“后来,我们把姑娘和将军一起安葬了,那面铜镜也随他们入了土。我想姑娘一定不愿旁人去打搅他们夫妇,所以未立墓碑,未作标记,就让他们清清静静地长相厮守吧。”说到此,她又掉下泪来。

元好问叹道:“当时官家传旨翰林苑,寻找平生与良佐熟识交好之人,为他撰写平生事迹,元某想起他赤诚相待之情,当仁不让,也是为了在他身后尽一点心意,没想到,一篇碑文,竟害得长主心碎肠断,当真是罪孽匪浅……”

九娘向他看了片刻,拭泪道:“元学士,我有一事相求。”元好问长嗟道:“元某明白。长主既已出嗣,将来修史之时,决计不会再将她归于宗室,这‘完颜’二字,是她夫姓而已。”九娘站起身,向他施了一礼,低道:“多谢先生成全。”元好问忙起身还礼,想了一想,又探询道:“夫人,元某想在哀宗皇帝的本纪中,保留几句长主劝谏政事的言语,不指明封号,只写‘长公主’三字,夫人以为如何?”回雪不解道:“这是为什么?”元好问低头道:“也是元某一点私心,不想让这般神仙气度的女子湮灭于史册,也好教后世知道,我大金曾有如斯女儿。”九娘颔首道:“哀宗一朝还有温国长公主,不写明封号,倒也未为不可。”元好问得她允准,提笔在纸上写道:“长公主言于哀宗曰:‘近来立功效命多诸色人,无事时则自家人争强,有事则他人尽力,焉得不怨。’上默然。”九娘阅罢,微笑道:“好,极好……”一语未毕,又有泪水潸然落下。

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声轻叹,四人毛骨悚然,九娘心神恍惚,颤声道:“姑娘,是姑娘来了么?”驿丞抢上前顶住门,大喝:“是谁?!”元好问也挺身而前,将九娘与回雪挡在身后。

门外人笑道:“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1]声音清朗,听来是个极年轻的男子,元好问吃了一惊,已听回雪促狭接口道:“是少年而老气有余者也。”[2]九娘低喝道:“你住口!”又朗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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